有你，青春不孤单

有你，青春不孤单

文/来泽

 

  月茗三岁时随父母离开家乡，来到东边的大城市。在她的印象中，故乡是一座坐落在山上的小村庄，村庄旁的山坡上修着面包片状的梯田，梯田里盛满水，在夕阳的照耀下像金色的镜子，十分晃眼，仅此而已。

  对于生活了十三年的大城市，她熟悉了家旁边的每一条街巷，熟悉了每一座建筑，然而她仍觉得这一切十分陌生，仿佛一个过客。金钱就是王道，这是月茗从这座城市学到的，她强迫自己努力学习，她知道学历可以换来金钱，而金钱是她就算无法在这座城市扎根也能开出美丽的花朵。这同时也带给了她孤独。

  拿到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时，月茗并没有特别兴奋，这只是她孤独的学习旅程又一个起点。那一天父母格外高兴，带她去了平时顶多路过的高档餐厅，吃了一顿对她来说近乎奢侈的饭，她很开心能看到父母劳苦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

  第一次踏入新校园，月茗心中充满了孩子般的激动，虽然夏天仍未完全退去，但她仍愿意在路上慢慢地走，好好看看崭新的一切。

  离报到的时间不远了，月茗加快步子向教学楼走去，身边的同学也三三两两地涌向教学楼。在楼梯口，原本宽敞的柏油马路“咻”地缩水成了一级级的钢琴键。同学一下子挤成一堆，前面的队伍缓缓地向上走去，后面不断有人拥上来。忽然月茗感觉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一个趔趄，她的额头撞在前面一位男生的肩上。她忙不迭地说着道歉，那个男生并没有回头看她，只是侧过脸来望望新衬衣上的汗渍，骂了一句“俺睛哈嘎”（城市当地方言：眼睛瞎的）。月茗没有听懂，但是望着旁边同学投来的讥讽目光，她猜出这一定是骂人的话。一种委屈感与压抑已久的孤独感将她淹没，她垂下头看着脚下的阶梯，避免再次遇上他人投来的目光。在下一个楼层，她决心换一个楼梯。

  教室里并不安静，也许是仍未完全脱去的稚气，和初到新学校的激动，许多同学都相互兴奋地交谈着。也许是自己来得太晚了，前排的位子都已坐满。月茗只好无可奈何地坐到后排。安置好自己的书包，月茗从包里拿出郭敬明的《夏至未至》开始阅读。看着小司、之昂、立夏、七七的互相打闹，月茗有些羡慕，回首自己的十六年生活，自己似乎没有亲近的朋友，除了书，在书里她可以畅意胡想，在书中她可以倾尽心声，在书中她可以忘却孤独。正当月茗盯着纸页发呆时，她感到肩上有人在拍她。她忽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体。她朝拍她的人看去，哦，原来自己旁边的位子被占了，是一个男生。男生说道：“嘿，你看书也太认真了吧，跟你打了那么多声招呼都不来理我。你好，我叫水铎，你叫什么？”月茗心不在焉地答道：“月茗”。一边环视周围是否有空位子，毕竟自己已经适应了孤独。周围的位子全满了，看来这个男生是因为没地方可坐，才坐到她旁边的。月茗回过神来，发现水铎正在翻看她的《夏至未至》。“喂，你怎么不经我允许就翻我的书”。说着将书抢了回来。但是月茗惊奇地发现自己并不愤怒，反而有种莫名的高兴。“不好意思，我也挺喜欢郭敬明的小说，下次我们可以交流”。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月茗了解到水铎也是从山村搬到大城市里来的。月茗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他们两人就是两片浮萍相依着面对急流。

  期中考试前的礼拜五，水铎突然对月茗说：“今天下午放学后有空吗？”

  月茗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猝不及防，“嗯……怎么了？”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可我放学后要赶紧回家，可能……”

  “不会要太多时间的”。

  “好吧……”

  水铎的请求让月茗一天都魂不守舍，她一直在猜想水铎会带她去哪儿。

  那天放学后，班主任安排完放学的注意事项，就早早地放了学。水铎把头转向月茗说：“去北门口等我一下”。说着，飞奔着走了。

  月茗更糊涂了，于是匆忙整理好书包，向北门走去。

  北门口，水铎已经在等着她，他骑着一辆全新的MOUCE牌折叠车，看起来挺帅。

  “上来吧，傻看什么呢？”

  “上来？”月茗原本雪白的脸颊“噌”地变红。

  “难道你想走过去？”

  月茗红着脸坐到自行车后座上，虽然她嘴上不断催促着水铎快骑，但望着同学投来的惊羡的目光，她还是愿意多停留一会儿，她第一次感到了除父母以外的人带给她这种感觉——幸福。

  一路上，月茗并没有关注沿路的景物，她只是一直盯着水铎的背，心里有一种想要靠上去的冲动。

  “到了”，车忽地刹住了，月茗没有反应过来，一头撞在水铎背上。

  月茗晕晕地站起来，她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座山上，难怪水铎后背湿了那么大一片。

  月茗糊涂地问道：“你带我来山上干嘛？”

  水铎用手指向山的另一侧，月茗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梯田，是与故乡一样金色的梯田，月茗忽然有了一种回到家乡的错觉。月茗以前一直以为这座城市除了高楼大厦外别无他物，没想到还有这么乡村的地方。

  水铎倚在近旁的一棵香樟上，眯着眼望着天边金红的太阳，说：“你以前没有来过吧？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来这儿，这里给我一种脱离带给我伤痛的城市生活的感觉。我看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所以带你来这儿。想发泄什么就朝山下喊吧，那样烦恼就会随风飘散。”

  感动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月茗的心，渗人她心中的创痕，这一刻，她感觉世界静止了。

  那一天，月茗感觉自己第一次倾近心声，心中第一次彻底轻松。

  这天以后，月茗对水铎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感，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男孩。

  三年就在这种甜蜜的喜欢和紧密的依靠中度过。

  高考结束的那天，月茗在学校的柏油马路上遇到了水铎，她曾幻想过无数次的表白竟会以最普通的形式出现。

  月茗刚想与水铎打招呼，没想到他先开了口：“月茗，明天能去我们的山上等我吗？我有事想对你说”。

  月茗只好将快到嘴边的表白咽回肚子里，改口道：“好啊，我也有事要对你说”。

  “行，不见不散”。

  第二天不知是台风的影响还是强对流天气，从早晨开始便下起暴雨，雨珠如一颗颗高速的石子打碎了月茗一直的梦。

  虽然早已知晓月茗的出行计划，父母还是坚决反对女儿这么大雨出去。月茗拗不过父母，转念一想：这么大雨，水铎也该不去了吧。

  中午电视机里传来报道：“因东部沿海地区遭台风袭击，我市突降暴雨，市中山区发生滑坡，掩埋公路，现在消防人员正在全力挖掘被埋人员，后续报道将在傍晚继续”。

   市中山区不就是水铎与月茗约定的地点吗，最坏的想法掠过月茗心间，水铎不会被埋在废墟之下吧。月茗拼命安慰自己，不，不会的，巧合的几率这么小应该不会落在水铎头上，不，绝不会。然而月茗狂跳的右眼皮使她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傍晚爸爸惊奇地发现平时不爱看时事的女儿竟早早等在电视机前收看新闻，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地在一旁坐下。

  女主播熟悉低沉的声音传来，“现在播报午间新闻的后续报道，市中山区救援工作已接近尾声，遇难人员身份均已确认，此次事故共造成六人死亡，其中包括一位学生，据调查他是市一中的高三学生，名叫水铎，今年刚经历高考，让大家为他们默哀”。

  月茗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她陷入了迷茫。父亲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女儿：“小茗，你没事吧，这是你同学吗？”

  月茗并没有听到父亲的话，她默默地走回自己房间。

  追悼会那天老师、同学都去了，月茗并没有去。她来到她和水铎的山，她相信水铎的魂一定还在山上，一定正靠着那棵香樟在等待着她。月茗在树下做了一座小小的坟，用石子在树上刻下“水铎之墓——祭我们已逝的青春。

  多年以后，月茗收到一本书，是郭敬明的《夏至未至》，来自水铎的妈妈，她说这是她儿子生前最爱的一本书。月茗翻开书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月茗，也许你不知道，当我第一次打开你的《夏至未至》时，就看到了你的秘密‘在大雾喧嚣了城市每一个角落的岁月里，芦苇循序萌发然后渐进死亡，也许我无法回到梦中的梯田，也许我永远无法遇见那些男孩和女孩’，那一刻我便觉得我要保护你，你值得我去爱。我爱你，月茗”。

  泪珠无声地滑落脸颊，滴在摊开的书页上，为那些年的青春画上句号。“水铎，有你青春从未孤单，谢谢”。月茗合上书页，向水铎和她的山走去，她打算将书埋在墓中，让水铎在天上不会孤单。

  雨漫天地下着。

 

 

 

 

作者简介

来泽，男，1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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