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利大会战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

中秋节过后，北大荒的天气神话般地快速冷了下来。10月1日，不但是我们伟大祖国的生日，也是我们换冬装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我们穿上了棉袄棉裤，戴上了狗皮帽子。北大荒的冬天，追随着秋天的脚步，切切实实地到来了。　　我们二十四连的秋收，还没有全部完成：抢收苞米，抢割大豆，忙得不可开交。此时接到了上级的通知，要我们连抽调一些劳动力，去三师三十团参加水利大会战。知青们摩拳擦掌；纷纷响应；积极报名。大家希望为水利建设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连队党支部经研究决定：从二排抽一个男知青班，一个女知青班，由排长叶江水带队，编入十九团四营新建的临时连队，奔赴三师三十团参加水利大会战。我们舟山知青去了四个人：包和强、陈成寿、倪海东、方俊。其他连队也有一些舟山知青参加了会战。　　三师三十团在佳木斯桦川县境内，那里是三江平原的腹地，地处松花江下游的南岸。团部在桦川县城东十多公里外，现在叫江川农场的那个地方。离开佳木斯约五十公里的路程。　　当时要修建一段从马库力山北段的一个叫王八山的山丘，至三师三十团二十连的二十三公里长的松花江防洪大堤。抽调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三师的第十八团、十九团、二十八团、二十九团、三十团、三十一团，共计一万二千多人，二百余台施工机械参加会战。　　1970年10月4日，四营新建临时连队全体人员在双柳河集合。男女有一定比例，几乎都是知青。当天晚上他们在团部招待所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坐着汽车连的解放牌大卡车，冒着车上兜起来的寒风，来到了松花江防洪大堤的水利工地。　　我们临时连队的知青住在毡帐篷里，男女各住一座。其他各单位的帐篷也都分布在二十三公里长堤坝下的草甸子里。每座帐篷可以住几十个人，两边都有掀帘门可以进出。帐篷里有两个柴油桶做成的火炉子，与铁皮管道连通，烟囱出口通到帐篷外面；地上两边铺着干草，约有二十厘米的厚度，干草上面铺着自带的褥子。　　晚上下班的时候，炉子开始烧起来，柴油桶和铁皮管道被烧得通红。知青们头顶着帐篷，身睡在大地，也算是盖天铺地了。帐篷里近火炉子的地方很热，两边门口有点冷。尤其到了半夜里，炉火熄灭的时候，帐篷里仿佛空气都要结冰。于是经常有人朗诵东北抗日联军的《露营之歌》：“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歌词以自励。　　工地里只有厨房没有食堂。早晚用餐由知青自己去厨房打饭，住所就是他们的食堂。中午饭在工地里吃，有炊事员送饭到现场。烧水在露天，用一口特别大的铁锅，上海知青奚水发一人负责。他戴着深度近视眼镜，镜片上常常蒙上水蒸气，不停地在衣服上擦拭。烧好了水用小水桶舀入到柴油桶里，上面盖上盖子。知青们用军用水壶灌水。　　每天早上，天光发亮的时候，大家就起床，吃过早饭去工地。大堤上下一派热气腾腾景象：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机器轰鸣；炸土声四起。到处红旗招展；毛主席语录牌林立。高音喇叭不停播送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等语录歌曲。有一种催人奋进的强大气势和动力。　　知青们在堤下一字排开，每人每天的工作量为男知青在五平方米的工作面上挖六立方土；女知青在三平方米的工作面上挖四立方土。每个人的任务必须完成。大家在工地里鼓足干劲，力争上游；脱了棉袄，摘了狗皮帽子，还直冒汗。有时实在太累太渴了，喝点水也是匆匆忙忙不肯停息。由于劳动强度太大，肚子特别会饿，好像里面有一条饿狗等着吃，三两重的猪肉菜包，一口气至少可以吃下六七个，再满满地喝上一茶缸白开水。　　十月中旬后，北大荒的土地冻结了。有的地方冻得很厚，需要用炸药炸开；遇到冻土层薄的，大家就先用铁镐掀开，再用捅锹把软土捅开，在土坑里由下而上直接把泥土甩到五米外，用推土机推成一道堤坝，再用压路机压成坚固的防洪大堤。　　每当夜幕来临，劳动到了尾声。大家开展互相帮助，把最后的扫尾工作完成，这时候天马上要黑了。从早上出工到晚上收工，他们干了十多个小时。真正是出门不见太阳升；进门太阳早落山。　　回到帐篷吃过晚饭，还要政治学习。读报刊文章；读毛主席语录。讲阶级斗争新动向；讲水利大会战中存在的各种各样问题；表扬一些好人好事，批判一些错误言行。通过政治学习，来提高大家的思想觉悟，激励大家的劳动热情。　　知青们白天干了十几个小时，晚上睡在地铺里，全身都是火辣辣的痛：两只手上都是血泡；胳膊累得抬不起来；腰酸背痛难忍。眼看着坚持不下去了。叶江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召开班长会议，提出：“班排长率先示范，轻伤不下火线”的口号。激起知青们的热烈响应。有一个知青咬破手指头，写下了“挥锹埋葬帝修反”的誓言，表达自己的决心。　　在叶江水的带领下，全排知青群情激奋。大家早出晚归，苦干实干加巧干，大战一个多月，超额完成了十九团水利指挥部下达的任务。他们排被评为先进单位；叶江水被选定参加全师水利大会战的讲用会。由于叶江水超强的组织领导能力，以及他的出色表现，我们十九团的徐团长发现了人才。经过一段时间的考查，叶江水被调到团部军务股去当参谋了，后来为农垦工作发挥了很大作用。　　除了劳动艰苦外，肚子里的饿狗更加折磨人。我们舟山知青包和强当年十八岁；陈成寿十七岁。都是刚发育的年龄，他们老是觉得饿，而水利工地上没有商店。半夜三更饥肠辘辘的时候，拿出晚餐时剩下的冷馒头，点燃蜡烛，把馒头撕成小块，在烛光里烤热了充饥。　　在水利工地没有文艺活动，看演出看电影那是奢侈。有一天晚上三师三十团的团部要放电影，而且是大家没有看过的《铁道卫士》。这一下提高了大家的情绪。知青们积极要求，工地里也提早下了班。吃过晚饭，包和强与陈成寿在一起；跟着三五一群的知青，抄近道穿田间小路，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看上电影。　　看完电影已经很晚，他们两人与其他人走散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两个人去招待所和大车店，里面住满了像他们一样找不到路的知青，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只好在路上散步。路上天寒地冻，西北风劲吹。实在冻得受不了了，看到路边有一座厕所，中间房梁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电灯，照着厕所的男女两边蹲坑。两个人在里面躲冷，越躲越冷；又臭又冷，身体快冻僵了。跑出去找到一个草垛，钻进去坐到天亮。　　十月底天气越来越冷了。一天晚上，浓重的乌云压着大地，天上飘起了大雪；茫茫的草甸子风雪交加，大烟泡肆虐地横冲直闯；西北风扑打着帐篷，四处发出风的啸叫声；黑夜里似乎隐约有狼的嚎叫，听得人心里发毛。这又是一个多事之夜。　　第二天早上，风雪小了。大家依然像平常一样地去工地劳动。大堤上下，还是一派热气腾腾景象：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机器轰鸣；炸土声四起。到处红旗招展；毛主席语录牌林立。高音喇叭不停播送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等语录歌曲。还是给人一种催人奋进的强大气势和顽强的动力。　　晚上政治学习，传达了水利指挥部的一个通知，要大家认真地做好安全工作。并且沉重地向大家通报了头天晚上风雪之夜，水利工地里发生的一个事故：其他工作面的一个知青，半夜里走出帐篷去撒尿，睡得迷迷糊糊的，只穿着单衣。撒完尿居然找不到进门口，冻死在帐篷外面十几米的地方，直到天亮了才被人发现。帐篷四周有他死前来回走了好几圈找掀帘门的脚印。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知青们以青春年华和赤诚的热血，与他们的前辈——十万转业退伍官兵一道开垦了北大荒。他们的生命和付出已经开出绚丽的鲜花。知青们开垦过的北大荒，已经变成了北大仓。那隆隆的农业机械的轰鸣，是他们叱咤风云的怒吼；那稻浪滚滚的锦绣美景，是他们精心描绘的风景画。他们在血与火的炼狱中改造世界，也改造着自己。他们与山河共存；与日月同辉。历史将永远铭记他们的光辉业绩！　　2019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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